“芦雁图”的缘起与传变

文章来源:中国书画报 时间:2021-08-04 09:32

鸿雁是鸭科目大型水禽,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早在人类文明诞生的初期,世界许多地区的艺术家就将鸿雁作为绘画的表现对象。譬如,埃及古王国时期的墓室壁画《群雁图》,造型生动,色泽艳丽。在中国,无论新石器时代的彩陶,还是夏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均有鸿雁或类似鸿雁的形象。而在汉代传世的绘画作品中,鸿雁形象已经被表现得极为生动了,尤其画像砖以其古拙厚重、质朴粗放的风格特点,赋予了鸿雁形象独特的艺术魅力。譬如,四川大邑出土的画像砖《戈射收获图》的“戈射”部分,荷塘边用力引弓的射手和天空中四散飞逃的鸿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作为中国传统花鸟画的重要画题,萌芽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芦雁图”有着丰富多样的表现模式。从画面构成上看,有孤雁、双雁、群雁,有春景芦雁、秋景芦雁、雪景芦雁等;而从表现技法上看,又分为工笔和写意。但是,无论何种表现模式都有着清晰的中国传统文化烙印,具有浓厚的中国鸿雁文化意蕴。

“芦雁图”的文化意蕴

鸿雁是候鸟,每年春天成群地从南方迁徙到北方繁殖,秋天又从北方飞回到南方越冬,定期南飞北归,“孟春之月鸿雁北,孟秋之月鸿雁来”。鸿雁严格按照季节往返迁徙,过程十分艰辛,甚至充满危险。那些能够战胜疲劳、躲过天敌伤害及人类猎杀的鸿雁,可谓其中翘楚。在安土重迁的中国农耕社会的百姓看来,鸿雁充满苦难的迁徙经历恰似世人那漂泊不定、祸福无常的一生,尤其那些遭遇贬谪或者远离故乡的文人,更会产生无限感慨。如杜甫《月夜忆舍弟》诗云:“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云:“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也有仁人志士由感慨个人遭遇推及关怀流离失所的百姓,如近代文化学者黄侃《水龙吟·秋花》词云:“御沟空觅啼红,残花落尽秋无主。天涯吟望,哀鸿遍地,都成愁侣。”近现代工笔花鸟画家陈之佛,眼看内战时期“局势动乱不安,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抗日战争)胜利的欢乐刚过,又陷入了内战的悲忧”,愤而创作了多幅“芦雁图”抒发自己“哀民生之多艰”的悲悯情怀。

中国文化中有禽兽比德的传统,以祥禽瑞兽来寓意人间至高的美德。鸿雁被古人视为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全”的灵物,如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雁有四德”,即信、礼、节、智。鸿雁在天寒之时自北而南,天热之时自南而北,定时迁徙,不失信用,是为信;鸿雁飞翔时秩序井然,前鸣后和,是为礼;鸿雁丧偶不再婚配,是为节;鸿雁在集体夜宿之时,必有一雁警戒,白天则衔芦以避捕猎,是为智。鸿雁至真至纯的品质曾感动众多文人雅士,如金代文学家元好问曾路遇捕雁者,捕雁者告诉他:“今早我捕杀了一只大雁,它的伴侣悲鸣不能离去,竟然以头撞地而殉情。”元好问听后买下了大雁尸身,葬于汾水之上,号曰“雁丘”,并作《摸鱼儿·雁丘词》一首,感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引得同行者纷纷赋诗作词。而寓意夫妻琴瑟和谐的“双雁图”作为“芦雁图”的重要范式,历代均有佳作传世。譬如,明代林良的《双飞雁图》绘水塘之中芦苇丛生,浮萍点缀,两只鸿雁犹如一对爱侣一前一后,展翅低飞,紧紧相随,似乎在长途迁徙之后欲降落水面,画面洋溢着作者对鸿雁相伴终生、不离不弃品格的唏嘘赞叹。

古人用鸿雁代称书信或者信使,借此表达思念家乡和远方亲友之情,此种情怀源于《汉书·苏武传》中的“鸿雁传书”典故:“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苏)武等在某泽中。”古人也用鸿雁传书来表达相思之苦,如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词云:“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历代“芦雁图”中最能表达这一心绪的应该是孤雁题材的作品。如北宋崔白所作的《芦汀宿雁图》,画面构成极其简单,江岸坡地之上仅有一丛杂草和些许芦苇,一只大雁独立栖息其间,虽然画家用典型的黄筌院体花鸟画技法绘制鸿雁,却难掩徐熙野逸之意韵。又如陈之佛绘于1947年的《寒汀孤雁图》,图中芦苇败落,杂草低垂,显然正值寒冬腊月,鸿雁在瑟瑟寒风中独自肃立于江岸坡地,身子略微紧缩,双眼注视前方……虽然此时抗日战争已经胜利,但是国事依旧艰难,《寒汀孤雁图》营造的萧瑟意境正反映了陈之佛当时的心境。

“芦雁图”的缘起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花鸟画的萌芽时期,作为花鸟画重要组成部分的“芦雁图”初具雏形。《历代名画记》记载东晋画家顾恺之曾绘有《凫雁水鸟图》和《水雁图》,虽无真迹传世,但是我们可以通过顾恺之《洛神赋图》的摹本窥见魏晋南北朝时期“芦雁图”的某些特质。《洛神赋图》卷右绘有两只鸿雁,正引颈展翅,翱翔天际,它们形象生动、造型准确,虽然作为远景的鸿雁只占画面极小的一部分,然而其高飞时的特有姿态毕现无遗,在勾线、墨染以及着色方面已经具备了后世工笔“芦雁图”的基本形态。

唐朝前期花鸟画独立成科,“芦雁图”亦于此时形成。

《宣和画谱》记载北宋御府藏有唐代画家阎立德的《沈约湖雁诗意图》,此图根据南朝萧梁时期诗人沈约的《咏湖中雁诗》绘制而成,惜无真迹传世,我们只能根据诗意想象画面中鸿雁刷羽摇漾的姿态。迄今所能见到的确切可靠的唐代“芦雁图”,是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墓室后壁的《六屏花鸟·芦雁图》壁画,这是“芦雁图”形成时期的实物佐证。此图有红色边框与其他画面相区隔,单线勾勒,平涂色彩,构图极具图案意韵,几乎呈中轴格式,左右对称。鸿雁宿于画面正中间,栖息于芦苇之下,芦叶对称分布。显然,《六屏花鸟·芦雁图》的绘制技法仍具有秦汉绘画的古拙特点。

中晚唐时期花鸟画日渐走向成熟,在勾勒、设色、构图以及意境方面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出现了一批专擅单纯花鸟题材的画家,最具代表性的画家是边鸾,“唐人花鸟,边鸾最为驰誉”。而韦鉴则被朱景玄《唐朝名画录》认为“可为边鸾之亚”,善花鸟、山水,作品居“能品上”。现藏于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馆的《芦雁图》即传为韦鉴绘制,图中绘四只鸿雁栖息于溪岸坡地,或觅食,或理羽,或宿睡,或张望,可谓姿态各具、栩栩如生;芦苇杂草,随风摇曳,两只鹡鸰,一只停栖在芦苇杆上,另一只飞向远方……此图构图精妙,细节生动,格调高古,虽然未能确切考证为韦鉴真迹,但不失为唐宋时期“芦雁图”之佳作。而北京海淀八里庄王公淑墓壁画《牡丹芦雁图》,则真实地反映了中晚唐时期“芦雁图”的技法水平。图中两只芦雁分别位于画面左右两边,一只伸脖探首,另一只平视前方,勾线遒劲疏放,敷色艳丽雅致。

五代两宋时期,“芦雁图”臻于成熟,名家辈出,佳作叠呈。画史记载,黄筌、徐熙、黄居寀、邱庆余、董源、张泾、艾宣、惠崇、林生、陈偕、陈直躬、高焘、刘永年、晁说之、牧溪、赵佶、崔白、崔悫均创作过鸿雁题材的花鸟画作品,“黄家富贵”“徐熙野逸”,可谓是风格各异、精彩纷呈。譬如,黄筌绘有《霜林鸡雁图》,徐熙绘有《宿雁图》和《雪雁图》,邱庆余绘有《秋芦雁鹅图》,还有传为黄居寀绘制的《芦雁图》,均充分体现了五代及北宋初年主导皇家画院的黄筌富丽风格。

 

赵佶《芦雁图》

 

北宋中期革新派画家崔白,不满花鸟画坛因袭黄家体制的僵化风气,大胆革新并取得突破性成果,他的作品大多为描绘沙汀、芦雁、秋圃、败荷等题材,从中传达出萧疏荒寒的意趣,形成了“体制清赡,作用疏通”的画风。当然,崔白没有也不可能完全摒弃黄筌画法,《洞天清禄集》记载:“崔白多用古格,作花鸟必先作圈线,劲利如铁丝,填以众彩,逼真。”传为崔白所作的《芦雁图》就是很好的例证。此图绘孤雁独立于池塘边,旁有芦苇一丛,意韵野逸,然而鸿雁的绘制方法则呈现典型的“黄家富贵”风格。崔悫“笔法规模,与(崔)白相若”,也喜作鸿雁题材花鸟画,《宣和画谱》记载北宋御府曾藏有他绘制的《芦雁图》。堪称北宋晚期“芦雁图”典范的是宋徽宗赵佶的《芦雁图》,此作描绘的是鸿雁在河边饮水的情景。全图以水墨为主,仅在鸿雁嘴部及脚蹼处略施淡赭色,既符合院体花鸟画的技法规范,又有文人逸趣,兼具“黄家富贵”和“徐熙野逸”两种风格之意韵,反映了宣和画院“芦雁图”的基本风貌。

 

“芦雁图”的传变

元代花鸟画的显著特点就是墨花墨禽盛行。元代花鸟画家在写实的基础上,将院体工笔花鸟画中的敷色艳丽转为水墨清淡。正如郑午昌在《中国画学全史》中所言:“墨画花鸟,前代极少,而元人常能为之。”故而,元代花鸟画家将“芦雁图”的文人意韵演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譬如,“能以墨画花鸟,称当代绝艺”的王渊所绘制的《寒江芦雁图》。图中两只鸿雁栖息于白雪覆盖的江岸坡地,一只独立寒冬,将头部尽力地埋入紧缩的双翅之中,另一只则缓步雪地,寻觅食物。低垂的芦苇,破败的荷叶,倒伏的杂草,将寥落萧瑟的意韵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清以降直至近现代时期,“芦雁图”在表现题材方面基本上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但是随着花鸟画整体发展所呈现的多样化趋势,形成了三种不同的表现模式,即粗笔水墨风格、水墨写意风格和两宋院体风格,技法各异,意韵别具。

 

何大昌《芦雁图》

 

粗笔水墨风格的“芦雁图”,在元代就已经出现,譬如何大昌的《芦雁图》,纯用水墨绘就,不着颜色,既不失工笔花鸟画造型准确的传统,又具文人画的笔墨情趣。图中鸿雁,有的抬头鸣叫,有的展翅高飞,它们和稀稀落落的芦苇、破败枯黄的荷叶一起营造了“天凉好个秋”的意境。明代是粗笔水墨花鸟画的鼎盛时期,宫廷画家林良、吕纪所绘制的“芦雁图”,将这种风格发展到了“笔意所到皆天趣”的程度。林良作为明代粗笔水墨的开创者,以奔放准确的造型和淋漓酣畅的笔墨开一代画风,他的《双飞雁图》就充分体现了这种风格。全图墨笔粗写,抑扬顿挫,笔法潇洒,表现了“晴天归路好相逐,正是峰前归雁时”的诗意。吕纪的《月明宿雁图》虽然接近林良风格,却展现了别样的意韵,真所谓“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图中明月当空,在江岸水汀的芦苇丛中,有三只倦飞了一天的鸿雁正酣睡入梦,另有一只回首张望,在警戒的同时似乎在欣赏着幽雅静谧的月塘美景。此图用笔多样,或双钩墨染,或碎笔点染,粗放有度,工写结合,堪称妙笔。

 

吕纪《月明宿雁图》

 

水墨写意风格的“芦雁图”形成于明朝中后期,将传统中国画的水墨性能和笔墨情趣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朱耷和边寿民所绘制的水墨写意“芦雁图”最具特色,艺术审美价值极高。

明末清初画家朱耷,号八大山人,本是朱明皇室后裔,一生坎坷,曾一度精神失常,他所创作的“芦雁图”,如《芦雁图》《芦雁荷花图》《芙蓉芦雁图》等均以水墨写意为主,笔墨凝练沉毅,风格雄奇隽永,极具艺术感染力。譬如《芙蓉芦雁图》,图绘江中汀石之上栖息的两只鸿雁,一只沉沉酣睡,另一只翘首回望着岸边山石旁伸展出来的芦苇和芙蓉花枝。画家只用寥寥数笔就将鸿雁和芙蓉表现得形神完备,可谓少而有味、少而有趣,真正做到了前人所云的“以少少许胜多多许”。尤其值得赏析者细细体悟的是,鸿雁的造型夸张奇特,不禁使人想起朱耷“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的感喟。

 

朱耷《芙蓉芦雁图》

 

清代画家边寿民擅画花卉翎毛,所绘物象极具天趣,而艺术成就最高的则是其绘制的“芦雁图”。边寿民“芦雁图”的风格源自五代徐熙,墨笔草草,神气迥出,所绘鸿雁,无论飞鸣潜动,抑或食宿畅游,莫不生动自然,所绘芦苇,笔墨畅快,疏而遒劲,形成笔墨疏简、出神入化的艺术特色,深得世人赞誉,有“边芦雁”之称。譬如《晴沙集影图》,图绘两只鸿雁栖息于寒沙折芦之间,一只低头觅食,一只仰视天际,它们相依相伴,怡然安静。画家用洗练娴熟的大写意笔触和一气呵成的气势绘出鸿雁,浓淡相宜,雅淡润泽,情趣横溢。

两宋院体风格的“芦雁图”,承袭自唐宋以来的优良传统,结合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特征,呈现出别样的风貌,明代吕纪、清代沈铨和近现代陈之佛所绘制的“芦雁图”,都极具时代意蕴。

吕纪花鸟画的艺术风格远师黄筌,近学边景昭,并融林良画风于其中,故而其“芦雁图”既工致妍丽,又沉着文雅,生气勃勃,堪称明代院体风格“芦雁图”的经典之作。譬如《秋渚水禽图》,描绘月夜秋江一隅,只见云遮秋月,雾锁大江,水岸坡地,杂草丛生,野菊绽放,芦苇有的低垂沉寂,有的挺劲向上,朵朵粉红色的芙蓉点缀其间,四只鸿雁停栖于花前月下,其中一只曲颈鸣叫,愈显秋夜万籁俱寂的幽静意韵。

沈铨的芦雁题材花鸟画《柳雁图》,娴雅雄阔,生动真实。图中杨柳树旁芦苇数丛,野菊花相伴而生,四只鸿雁或展翅飞腾,或回首鸣叫,或闭目养神,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此图取法北宋黄家体制,也承袭明代吕纪技法,更有画家自己的开拓创新,展现出沈铨独特的艺术风格。在艺术风格上和沈铨《柳雁图》较为接近的,还有宫廷画家丘鉴的《芙蓉芦雁图》。

陈之佛的“芦雁图”继承了源自唐宋时期院体花鸟画的基本技法,并借鉴西洋绘画、图案画和日本绘画的某些元素,形成了清新典雅的绘画风格。他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绘制的9幅“芦雁图”,是近现代院体风格“芦雁图”的典范之作,深刻地反映了解放战争时期国统区知识分子的人生思考。譬如《寒月孤雁图》,呈现了近乎诗意般的意境:幽静的秋夜,江中波澜微起,夜风摇动杨柳,婀娜多姿,波心荡漾秋月,一只鸿雁舒展双翅,正掠过夜空俯视江面,这流动着美妙旋律的画面给人以极大的艺术享受。然而,鸿雁的神情却是凝重的,身姿是疲倦的,极具凄苦忧思意韵,加之夜色中的寒气,让人不免想起杜甫的《归雁》诗:“东来万里客,乱定几年归。肠断江城雁,高高正北飞。”

 

陈之佛《寒月孤雁图》

 

“芦雁图”是中国花鸟画的重要画题之一,源起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经过一千多年的传变,从唐宋时期的院体风格为主演变为明清时期的水墨写意为主,直至近现代时期的多种风格并存,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面貌,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花鸟画艺术风格演变的历史轨迹。“芦雁图”是画家昭示道德情怀和人格特质的艺术载体,蕴含着极为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它用具象的画面诠释了儒家所崇仰的君子人格,无论以仁、义、礼、智、信为根本的人格修养,抑或以忧国忧民为核心的历史使命感,都能在历代传世的“芦雁图”中找到。故而,探寻“芦雁图”缘起和传变的文化脉络,将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体悟古老的中国艺术,尤其是传统花鸟画的文化意蕴。(周忠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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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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