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与艺术欣赏无关

    林木

　　近几天，看到一则新闻，苏富比拍卖行将于11月在美国纽约拍卖一幅几乎全白的画作，估计拍卖价将高达1500万至2000万美元（约9千万至1.2亿元人民币）。这幅画名为
　　“无题”，由现年84岁的纽约艺术家雷曼（RobertRyman）创作于1961年，是一幅几乎完全空白、48.75寸乘以48.75寸的正方形油画。画作以有质感的白色颜料上色，带有一点蓝色和绿色的痕迹。这种东西我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看过，就是用近乎白色的颜料涂满画布。例如一个叫琼斯（JasperJohns）的人用纯白油画颜料在画幅上写满阿拉伯数字。远处看就是一片白色，近看隐约有些数字。题目也就叫“白色的数字”。这张“画”远看与这雷曼要拍卖的作品就很像。当然琼斯与雷曼的派别不同。雷曼的是“极简主义”，琼斯的叫“新达达主义”。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有琼斯的四张“作品”。极简主义，顾名思义，就是少之又少，所以这次要拍卖的雷曼的《无题》就几乎完全空白。所以称“几乎”完全空白，是因为涂满画布的白笔触缝隙间还有点蓝绿的痕迹，遂称“极简”，还未到全无。如照此逻辑，白痴都可以推测，“极简主义”的最高境界就应该是什么都不画。居然，我就在这个现代艺术博物馆找到了这种最高境界的“作品”。也仍然就是这个雷曼
　　（RobertRyman）1966年刷出的叫
　　“Twin”的“作品”。这可真是半点东西都没有的“画”。题签上虽然标明“Oiloncotton”（布面油彩），但怎么也看不出半点东西来。与旁边挂画的白墙壁相比，墙壁的白色是刷在墙上，刷得很规范，有统一的肌理；雷曼的白色则是用油画颜料和油画笔或毛刷刷在布上，有油画笔或毛刷的刷痕。为了观察得更仔细，我远看，中看，后来又凑得很近看，远中近各拍了几张照片，甚至在二十来公分的距离内拍了张局部，除了刷痕外，你真的再找不出别的任何东西了！整个“作品”不过一张刷过白底的油画布。我有高精度照片为证。其实雷曼如知道东方佛道的空无，或许还会再弄出诸如挂个空框子之类的名堂来。

　　这让我想到笔者在现场的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某高校的一个画展。一个模仿雷曼的学生，放了一张白纸在墙上展览，应该说他的“艺术”是雷曼精神的逻辑性发展。此兄连刷都不刷，直接就放一张白纸。在展览的留言簿上，一个学生观众将就留言簿边的钢笔认认真真弯弯曲曲地画了满纸的曲线以作留言。极简主义画家问：“同学，你这是啥意思？”同学问极简艺术家：“你又是啥意思？”一晃三十多年了！雷曼的《无题》要卖到一亿多人民币了！当年那极简主义的同学的那张白纸要有人收藏，不是也该卖——说少些——5000万元吧？那张白纸可是比雷曼的《Twin》还要简哦！

　　有人可能会笑，那怎么可能，那张白纸凭啥要卖5000万元？但如果王健林或马云——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钱——真的要花5000万元把那张白纸买下来，堂而皇之地供在他们的堂皇的展览馆——假如他们有展览馆的话，你说这张白纸值不值5000万呢？一如勒克菲勒财团当年就高价收了雷曼的《Twin》一样，亦如今天此公的《无题》就要拍一亿多一样。或许，就连负责拍卖《无题》的苏富比当代艺术部门主管罗特
　　（AlexanderRotter）都不好解释这种现象，完全没有画的“画”怎么会卖这么高的价呢？他只好说：“有些事是市场机制决定的，这就是为什么它的价值会这么高。”把主管此话转换一下，亦即：人家的买卖，价高价低，关你啥事！这倒也是个理儿。如王健林当年就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这幅“艺术品”，客观上它当然就值了这么多钱！商界买卖期货，你连货都见不着，甚至还有“无货沽空”，就是根本没有货，但几十上百亿的钱就在那儿流通。而勒克菲勒们好歹还有个刷了白油画色的画框放在那里！还有更玄乎的，我就亲眼见到那个现代艺术博物馆玻璃框子里还有一坨粪便状陈列物。如真把这坨屎拿出来拍卖，价儿肯定也不低。

　　当然，美术评论家美术史家们可以出来说一大堆这个空画框、那张白纸或那坨屎有如何深刻的美学价值，只要放在博物馆或展览里的东西，美评家们都有本事评论出意义和价值来；卖家藏家们可以讨论这框子、白纸或那坨屎值多少钱，他们有钱；亦如秦二世时赵高指鹿为马，因为他有势。但不管是鹿是马是纸是屎，那是他们的买卖，都是他们的事，与我们的艺术欣赏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