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津美术网讯三月第一天，联系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NCAF)执行理事长楠楠采访时，她正在“新艺向沙龙暨2016十万元特别资助评选结果公布”会议上。不久后，“恭喜录像局获得十万元特别资助”的消息在微信朋友圈中传开。作为录像局“局长”之一，陈侗说，“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花掉这笔资助，而不是用它去填一个坑。”

　　大概在一个月前，由陈侗牵头，广东时代美术馆馆长赵趄响应，广东时代美术馆、博尔赫斯书店艺术机构、录像局、黄边站以及观察社组成“广州五行非营利艺术机构联合会”(以下简称“五行会”)——“五行”一词所暗示的不光是“缺金”，还包括共同的行动和前进。这一举措是单纯的抱团取暖行为，还是国内非营利艺术机构闻风而动迎来发展的春天?猜测者有之，观望者亦有之。无论如何，这块“石头”还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

　　诚然，资金缺口成为阻碍非营利艺术机构发展的一个不可或缺因素，而是否拥有良性的生存环境及合理的运作模式更是重要考量，正如赵趄谈及广东时代美术馆，“我们过往资金基本源于时代地产，如今确实要做回非营利艺术机构的事情了”。

博尔赫斯书店艺术机构

博尔赫斯书店-怡乐路书店内景

　　“困局”之变

　　广州怡乐路，博尔赫斯书店幽居于喧闹街市，黄色复古小楼记录书店走过的多年光阴。二十多年前，陈侗开始策划“实验艺术丛书”，并于1994年注册成立博尔赫斯书店。历年来，博尔赫斯书店因大力引介法国新小说、持续推出《午夜文丛》《实验艺术丛书》系列书籍以及其它颇具实验性的非正式出版物，成为广受关注的民间出版机构;而在当代艺术界，亦因举办不少具有实验探索精神的艺术讲座而产生一定影响力。

　　书店空间不大，而在相隔不远的怡乐村一号巷，博尔赫斯书店艺术机构成活动“大后方”。机构二楼，录像局最新建档的“档案46：黄汉明”以及“档案47：施勇”，正与北京录像局同步向公众开放。“我们会设一个艺术家建档日，告诉大家这次收录了哪位艺术家的作品。档期过后，录像局里仍能搜集到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形式更像图书馆，而不是展览。” 陈侗说。

广州录像局

北京录像局

　　自2016年1月起，录像局最新整理和收录了黄汉明从2001年至2014年共16件作品，以及施勇从1997年至2011年共11件作品。大概四年前，由艺术家朱加发起、与IA3-2、博尔赫斯艺术机构及方璐工作室共同组建录像局——一个专门针对录像艺术的非营利机构，开设北京和广州两个空间，主要工作是收集和整理录像艺术家的作品、资料，并建立便于检索的档案。

　　博尔赫斯书店艺术机构和录像局基本上都是通过陈侗等出售自身作品以获得资金，但是陈侗明显感受到，“这两年艺术市场低迷，自然是很受影响”。通过社会资助形成的良性持续发展，是陈侗希望达成的理想状态。他说，“我们也得到过一些社会资助，特别是近几年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给予了录像局很多支持，但这些支持不能用于或也无法用于薪酬等方面，所以我们仍将主要采取原有的方式。目前运营费用所占比率较大，然而一个好的机构应该是项目费用大于运营费用。”

广东时代美术馆

　　根据欧美国家确立的一整套艺术赞助和投资保护法，NPO组织(非营利组织)划分为社会团体、民办非企业单位和基金会的三大类别。自去年下半年开始，为获得更多社会资金源，尽管期间面临诸多困境，录像局还是在申请民办非企业单位之路上奔走。而早在2010年，广东时代美术馆已在广东省民间组织管理局正式注册为非盈利性公益美术馆(民办非企)。

　　2003年，时代地产与广东美术馆合作成立广东美术馆时代分馆，而在2005年的第二届广州三年展“三角洲实验室”(D-Lab)项目中，策展人侯瀚如邀请建筑师雷姆·库哈斯和阿兰·弗劳克斯为美术馆设计了一个永久性建筑空间，最终落成这座被一线城市城郊结合部包裹的美术馆，代替了原来的时代玫瑰园社区临时空间。2010年，时代地产与广东美术馆解除合约，广东时代美术馆以民办非企性质正式对外开放，多年来，以研究性、实验性、对话性的展览为核心，关注、推动珠三角地区的艺术生产，传播泛社区的机构和艺术概念，成为中国南方城市化进程的独特案例。

　　赵趄坦言广东时代美术馆过往资金基本源于时代地产，包含人力资源费用及项目费用一年费用在1100-1200万左右。他说，“未来理想的状态是理事会解决掉70%-80%资金，其余的通过赞助等方式完成。其实民办非企业所包含的非营利性质，并不是说不能去经营活动，只是说不以盈利为目的去开展活动。抛开NPO的分法，欧洲另外的分法叫NGO，比如广东美术馆属于国办非企，它用的是公共资源/资金，广东时代美术馆则是民间非企，所以我们的资金应是社会化、公共化，并保持独立性。”

　　尽管目前来自赞助的金额相较全年总支出而言甚微，但不得不说其中作用及影响力正逐渐渗透。年初开始，广东时代美术馆与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合作，推出“广东时代美术馆+新艺见系列讲座”，全年六场讲座费用由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赞助。

2015年9月26日，石青“腹地计划”在广东时代美术馆正式拉开帷幕，讲座和画册出版费用由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资助

2016年2月3日，广州五行非营利艺术机构联合会宣告正式成立

　　抱团之“春风”

　　其实倡议成立“五行会”的初衷很简单，希望通过义卖等形式筹措资金补充机构运营所需，后来发展出全面合作以促进广州当代艺术生态建设的理念。而“五行会”几家机构性质相近，如果单独举办义卖或寻求赞助，往往会出现重复名单，因此联合在一起，既可避免上述情况，亦能放大各机构的资源。“随着‘五行会’的发展和体制的进一步改善，我们的目标是逐渐减少创办人个人的资金支持。如果能够同时做一个营利的实体，成功的话也能够解决一部分费用。”陈侗说。

　　观察社研究员翁子健在谈及“五行会”时，认为这种联合精神是2003年“广东快车”或更早之前就开始的良好传统，“广州的艺术机构相互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各机构及个人都参与和支持彼此的工作，所以这样的联合精神其实一直都有，因此成立及加入联合会是理所当然的事。”

黄边站当代艺术研究中心

2015年黄边站艺术分享会之——艺术家的研究与创作，主讲：克里斯蒂娜∙克斯坎特拉(Kristiina Koskentola)(芬兰艺术家、伦敦艺术大学在读博士)

　　广东时代美术馆正式对外开放那年，广州地铁二号线黄边站也正式开通，搭乘这条由城至郊的地铁线到达黄边站，也就到达了“黄边站”——由时代美术馆面向黄边北路右拐，黄边站当代艺术研究中心就在这里——这个创办于2012年、从属于广东时代美术馆的非营利艺术机构，2016年开始申请注册为民间社会团体(NPO组织其中一类)。期间，梁健华亦由广东时代美术馆调至黄边站任总监。

　　黄边站目前基本形成总监、顾问、导师、项目导师、协调人、研究及出版统筹、项目统筹的组织架构，“每年固定招收5名研究员，不涉及学费问题，而导师等工作人员工资相对较低，所以运营成本很低，每年支出的25-30万元过往由时代美术馆资助，更多是用在项目研究、讲座及出版等领域上。黄边站在注册成为民间社会团体后，首先尝试通过‘名誉会员’方式集资，希望能在两三年内完成‘转身’，实现资金独立。这样的方式让我们运营更公开、正规化，也是非营利艺术机构发展规范的必然进程。”

观察社

观察社2014年展览回顾之“蔡回——债主之梦”

　　观察社的建立要比录像局、广东时代美术馆及黄边站都早，虽然同属非营利艺术机构，工作方式却各有则重。2009年，几位广州和香港的艺术家及策展人在广州创立观察社，旨在建立一个完全独立的艺术空间，一方面维持非商业、低成本运作，另一方面重视与艺术家细致、长时间的讨论。“现在观察社的营运成员包括蔡回(艺术家，居广州)、胡向前(艺术家，居北京)、林奥劼(艺术家，居广州)及翁子健(研究员，居香港)。

　　“观察社每年花费约人民币13万元左右，用于展览项目、空间维护等。”翁子健表示，观察社的资金源同样得益于广东时代美术馆及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当然有一部分来自艺术家朋友的无私捐助，包括谢帆、李杰、彭禹等。”

　　作为“五行会”中的“大树”，赵趄谈到从去年开始，广东时代美术馆规划四种不用渠道获得资金源：

　　“一是公共资源渠道，包含政府部分的项目赞助、项目评选资金支持等，目前上海、北京都有这样的例子，遗憾广州还没有;

　　二是艺术圈本身系统的调节，这是国内外实行较多的资助计划。因为是资助，不是利益回报，我们提供的基础服务比较容易满足资助人，其实更多是一种身份置换——他们觉得因为资助广东时代美术馆而自豪，或者说这类人群在财富积累到一定基础后希望获得社会身份，我们能在社会身份上帮到他。当然这里牵涉到一个底线是专业性，任何置换不能涉及艺术品交易，交易是市场环节，这个底线不能碰。

　　三是商业资源，这里就包含蛮多经营类活动，比如咖啡店、门票、书店等，另外还有服务外包，比如政府想要搞一个灯光艺术节，需要找单位实施这一概念，就会落实到一些民间机构中。当然，艺术衍生品也是机会之一。

　　四是项目资源，更多体现在项目赞助上。很多年前企业慢慢开始做选择的时候，在表现企业社会责任感的诉求下出现基金会，基金的去向有细分与选择，比如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就真正关注落实到扶持当代艺术这一块上。”

2015年3月，广东时代美术馆携手英国总领事馆文化教育处与广州有轨电车有限责任公司发起公共艺术项目：有轨艺术第一期之“听见，城市的瞬间——时代美术馆有轨艺术”

2015年11月，由广东时代美术馆联合广州有轨电车有限责任公司带来公共艺术项目：有轨艺术第二期之“城市分子式——时代美术馆有轨艺术”，右一为广东时代美术馆馆长赵趄

　　税制能否惠及、模式如何完善？

　　在梁健华看来，对比各个机构成立之初的外部环境，原有的资金模式正在发生改变，同时新的藏家阶层和基金会也在出现，“五行会”的出现正是这些改变的产物。他说，“目前政府的政策显然还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民间艺术活动上，因此依靠这些新的变化重新建立资金来源更为务实。”

　　其实中国政府在《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中，就鼓励社会力量捐助和兴办公益性文化事业;2008年1月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法》第九条明确规定，企业发生的公益性捐赠支出，在年度利润总额12%以内的部分，准予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扣除。第二十六条第四款又规定，符合条件的非营利组织收入为免税收入。

　　“时代地产为广东时代美术馆投入的资金大部分由时代基金会流转而来，因为可以税前抵扣，如果没有税前抵扣，时代地产还要多交25%的所得税。”赵趄说，“至今从文化部中得到的资助是两次奖状评选——‘换位思考’展被评为‘优秀展览’，获得15万元;‘社区艺术节’被评为优秀公共项目，获得10万元。”

　　尽管政策导向，为推动中国本土非营利文化艺术机构的发展提供了保障，然而层层审批手续带来的麻烦，以及链条缺环带来断层，令很多非营利艺术机构望而却步，将更大期望寄托于基金会及企业赞助。

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资助过近20家非营利艺术机构/空间

　　文章开篇提及录像局获得的十万元特别资助，正是来自于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发起的“新艺向”计划。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由收藏家王兵在2014年初创立的非营利基金会，旨在研究、推动并推广中国当代艺术。此次评选历经两个多月的时间，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向其资助过的近20家非营利艺术空间征集了包括资金使用报告和2016年运营计划在内的申请材料，经过策展人鲍栋、孙冬冬，资深媒体评论人林昱、王静，艺术家王光乐、基金会理事长楠楠组成的评委会多轮讨论后评选出结果。

　　在楠楠看来，目前国内非营利艺术机构“没有生存环境可言”，一是据了解国内专注关注当代艺术的基金会极少，而国外非营利机构大部分由政府和基金会支持，国内在这一方面进展甚微;另一方面，非营利机构本身并不产生经济价值，相当于实验室环境，首先它起到发现新艺术家作用，其次对已在艺术系统中的艺术家提供展示创作成果的可能性。

　　“最初，成立两年以上是我们选择受资助机构的硬性指标，在2014年我们资助了10家非营利机构，过程对整个生态也比较了解。后来随着我们关注的增加，到了2015年，有一些新的空间陆续出现，其实去年非营利机构增长挺多的，我们发现这些新空间蛮有活力，也进行了资助。”楠楠谈及选取受资助机构的标准时说到，“所以总的来说，首先是项目有意思，确实对艺术生态做出贡献，也对艺术家在整个艺术生态里面有影响力，以及是否有可持续发展的能力。”

　　随着基金会越来越多，《基金会法》及税收制度等当然也会越来越完善，楠楠认为基金会的工作将能撬动更多的社会资源，“对于基金会的发展，未来的大环境会越来越好，这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未来还将出现政府财政拨款扶持到这些基金会和更多非营利艺术机构。如果大家想要政策有所改变，就要把自己的基金会做好，才能促进政府这方面的政策完善。”

陈侗创作的录像作品也被收录在录像局中-《被审问的机构》截图(左一为陈侗)

　　尽管得益于基金会及的扶持及部分企业捐赠，但非营利艺术机构也希望在自身的摸索中找寻合理的运作模式。今年6月，“五行会”将举办一次筹款作品义卖，届时通过各成员机构征集作品，以“五行会”名义进行线上和现场义卖，义卖所得款项在扣除义卖运作成本后，将按照之前约定的分配比例分配，分配原则是先照顾成本微小的机构，然后按各机构运营成本大小划分。

　　除“五行会”之外，依然有不少团体或机构默默地在行“非营利”之实，比如由艺术家刘可和周钦珊出资、只有6平米大的腾挪空间，依然在没有额外资助的情况下，按它原有的节奏走过了“七年之痒”。然而，正如陈侗所说，也有很多称之为“美术馆”的机构，其实都是“画廊”，不能视作为非营利机构看待。

　　就在发稿前，陈侗告诉雅昌艺术网记者，正在申请民办非企业单位的录像局进程被暂时搁置，因录像中可能涉及敏感题材，而文化局暂时没有监督权限对录像艺术进行担保。尽管如此，陈侗决定“绕道”而行、坚持申请，“因为只有流程走得越规范，才能获得更多资金支持录像局走下去”。（作者欧宝静）

来源:雅昌艺术网责任编辑: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