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涓

虚室，是我的斋号之一。

　　在过往的岁月里，有一段并不算短的日子，我处在非常艰难的生存状态之中，工作不得稳定，住所也无着落。为营造一处属于自己的可以安身立命的环境，我一直奔波着……然而，我的运气总是不济，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只能一次次在城市里的村庄来回迁徙。

　　附庸风雅也罢，安慰自己也罢，我将每一处租借的住所都命名为“静谷”，以平抑自己略显浮躁的心态。
　　有了如此清雅的斋号，自然，就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墨宝装点，为简陋的居所增添一些文化气息。时任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的邱星先生和陕西省美协副主席修军先生先后为我题写了“静谷”。修军先生所书“静谷”构图别致，充满画意；邱老篆书“静谷”后，又用行书题写了鼓励我的话：“静者，悟之所由生也，居闹市若能如我静谷，则于自静中悟得更多真趣矣。癸酉年早秋书此以贻艾涓世兄玩之。云泽邱星于长安，时年甫八十。”

　　两年后，邱老为我撰联并用大篆书体写就 “静谷蕴雅致，虚室得天真”。这幅书法作品浑厚古朴、气势沉雄，堪称老人家晚年的佳作。如同“静谷”墨宝，老人家联后的一通长跋，更显布局精巧、韵味悠长。文曰：“艾涓固无一椽而名其斋曰静谷，盖欲求安谧于烦杂中也。余缀联以赠，句云：静谷蕴雅致虚室得天真。并为之偈曰：动由静生，实因虚成，动静相济，虚实互衡；雅自拙出，意葆天真，非有玄机也，游戏为文耳。”动静虚实虽是矛盾体，但并非是绝对的，可以互相转化，老人用精练的文字，表达出深刻的思想。邱老虽自谦这副对联是“游戏笔墨”，然正中我意：欲求安谧于烦杂之中，是我身处喧嚣城市里的小小愿望。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这副对联中用了“虚室”二字，虚室者，无室也；而庄子也有“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之句，其意思是教化人们以清静的心态迎接福善之事、喜庆之征。语句精美，意义深远。我爱庄子，更爱“虚室”——这不正是我的又一个斋号吗？！从此开始，我有了第二个斋名——虚室，并常常在每篇文章结尾署上“某年某月于虚室”。再后来，邱老还特意刻了枚白文闲章“虚室”相赠，上有篆书边款：“乙亥四月为辉侄作斋印，云泽于长安，年八十二。”一挥而就，稳健秀雅，情谊沉实，为我的陋斋增添了无限光彩。

　　2000年的某一天，我去看望著名书法家卫俊秀老人，得他赠送书法集《卫俊秀书古诗十九首》。老人在签名时问写什么，我知他一直在研究庄子，并有多篇论文发表，便请他题写了“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句。这是我收藏的卫老唯一一幅硬笔书法作品。2001年春节过后，我再次看望卫老，他拿出一张条幅赠送。展开欣赏，我激动不已，上面所书正是庄叟的“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句（见附图）。字写得恬适平淡，完全没有卫书那种“藤萝缠绕”“纽绕似蛇”的郁闷与愤慨。因为在这之前，依卫老日记所载：“在我这90年中，有两个顶峰。一是从12岁起到80岁止，我演的（是）悲剧。由家庭到社会、国家，所受苦难、劳教、农村再改造，达到悲剧的顶峰。二是这之后到今（天），新世纪2001（年）元月，走了红运，书法登上大家高峰，从全国渐入国际。著作、书艺创作遍地红光。朋友辈之力也！不敢忘。当更勉之！！！”我认为，艺术始终是在表现作者的生存状态。对于卫老，他终于获得了人生的两个顶峰，心情是愉快的，有着孩童般的心态，其书法也就自得天趣了。我遗憾当时没有讲一句感谢的话，只能借此文向驾鹤西行的卫老表示敬意并深深地鞠上一躬。

　　在经济的贫困状态中，在喧嚣浮躁的城市里，我坚持追求精神上的丰厚。我将大部分的业余时间投入到读书和写作中去，休闲的方式就是欣赏和收藏各种艺术品，也偶尔提笔涂涂抹抹，坚持至今。这些年过来，回头望望，竟干成了一些聊以自慰的事情，也为伴左右的收藏品写下了一些短文并收集成册起名为《虚室小品》出版发行，我心满意足。

来源:中国书画报责任编辑: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