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璜生的“呼/吸”：记录像风一样的生命之“痕”

    记者　张亚萌  来源：中国艺术报

呼／吸之一（纸本水墨）　王璜生

　　艺术家王璜生原定于今年2月举办的展览因新冠肺炎疫情而延期举行了，这一变故却引发了他创作新作《疫期日记》系列。这一以红黑为主色调的纸本设色拓印作品，集中呈现了他在疫情期间的感触与思考：他将切实的生命体验作为创作资源，思考艺术介入社会的作用，以艺术为工具对这一重大事件进行历史记录，同时将病毒肆虐期间自身情绪的波动反馈于作品中，表达在此特殊状态下对生命的抗争、生命的脆弱、生命的创伤、生命的珍惜等思考。

　　这一系列作品与《呼/吸》《风之痕》 《谈话》 《白梦》及《箴象》等装置、影像、声音及水墨系列作品，集中呈现于8月2日至9月27日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推出的王璜生个展“呼/吸”中。本展是他继2017年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举办“边界/空间”展之后的又一个阶段性大型展览，同名展览也将于8月15日至9月22日在德国哈根奥斯特豪斯美术馆呈现，展出大型装置《界》 《缠2》以及影像、摄影作品《呼/吸》 《风之痕》 《线·构图·现实》等。

　　“呼/吸”这一展览的主题与当下人类面临的危机境况高度契合，亦是展览的关键意象。装置影像作品《呼/吸》将“氧气瓶”作为生命急救手段的象征，交织着对生命消逝的感怀和对生存的希望：由王璜生敲打氧气瓶所传送出来的声音以及心跳、呼吸这一声音元素，通过放大、扩音了的音响来提示包括坚韧与脆弱的生命的本来意义；而艺术家与氧气瓶这一充满紧张与不安的物件的周旋这个行动本身，也把“声”与“像”的龟裂以一种个体行为弥合起来，这一直逼人心的仪式性行为将危急的警示性讯号穿插在生命不息的意象里，无比切合疫情之下时代的处境。

　　“在当下这个仍然处于与新冠肺炎病毒奋力抗争的时期，王璜生所选择的氧气瓶是一个一语成谶的意象。在今天全世界曾经一度为呼吸机的短缺而焦虑苦恼并加紧生产呼吸机的时候，氧气瓶这个意象所提示的呼吸之于人、之于生命的重要性与紧迫性就不需要任何说明而一目了然了。 ”本展策展人、上海复旦大学教授顾铮说。

　　对生命的感怀及关注是王璜生创作的核心主题之一，如《风之痕》系列作品，是王璜生于2020年春夏在北京和广州工作室及野外创作的，包括了拓印图像、动态影像、静态摄影以及声音等多种素材。他尝试将绘画创作与多种艺术表现媒介及手法综合交叉运用，构成作品、视觉、心理、空间、时间等之间新的关系及多种新的可能性。“生命面对历史，面对社会，面对人与人的关系，也面对各种各样不测的病与毒。生命也许很脆弱，很无奈无辜，但生命也很轻盈，也很自在很美丽。将这样像风一样的生命之‘痕’记录下来，风吹过，留下微微的痕，也带走曾经的痕” ，他说。 《箴象》系列则是艺术家本人对当代世界所弥散的焦虑、不安、动荡等负面问题的有感而发，因此亦找到新的角度和方式：采用“纱布”这一带有伤害和救赎双重深意的特殊媒材，再利用红色染料拓印。

风之痕黑白001（艺术微喷）　王璜生

　　一如顾铮所说：“在图像泛滥的当下，王璜生不以简单的图像来讲述他对于当代现实的看法，而是以基于现实与自己的生命体验的物像来可视化由物所生成、所规定、所展现的生命日常与危机。 ”他的雕塑装置《谈话》是用生活用品表现他关于“舒适”与“尖厉”的思考——沙发能够传递“舒适”的感知意象，却又被塑造出冰冷的、坚硬的、灰暗的质感，透明的外壳让作品内里的尖利铁丝网显露无疑，在视觉上和感觉上形成强烈冲突。

　　“王璜生的作品通过流动的不稳定性激发出心理的紧张和对转化的焦虑，这种紧张和焦虑被一些关键细节放大……当铁丝网被烧灼再包扎以纱布绷带，当沾上红色和黑色的绷带在新闻纸上拓印，我们想到越界造成的伤害以及疗伤的希望。当铁丝网对照以虚无的玻璃并化为投影，我们想到人类的脆弱以及现实和幻想之间的转移。王璜生的抽象艺术因此总是具体和实在的，既从观念的反思中也从对历史和现实的关怀中获得生命。 ”评论家巫鸿这样说。 《谈话》这一作品的命名与其中的意蕴相呼应，它是发生在日常中的普遍事件，但在特定的文化情境里，“谈话”就如“喝咖啡”一样具有特定而模糊的含义。

　　装置及摄影作品《白梦》也源自日常化事物，以来自路边遗弃的床垫这一现成物，通过摄影对被王璜生所附着于这个现成物表面的绑带图像与床垫局部结构的再度组合，获得了新的意象：床垫的意象与标题“白梦”交缠，从内至外地传达多重意义——既是生活用品，也是梦想孵化装置——一面凝视自我与现实，一面召唤想象与思考，王璜生对生命以及现实危机的拷问作用于物象之上，演化出更深刻直接的面貌并与观者共享。

　　全球经济的发展使人类极易沉溺和迷失在表面富足的日常里，而王璜生立足于物象的作品语言作为对人类行为的回击，恰恰要驱逐那些虽安稳却又如泡影般脆弱的幻想，激活观者已麻痹的生活理念与生命态度。他用司空见惯的现成物——无论那些是氧气瓶、铁丝网，还是封口胶带或纱布绑带——来提示现代生活与文明的悖论，转换、强化其意象中的痛楚、不安与紧张，营造出生命生生不息却又时时危急的气氛。在中国美协主席、中央美院院长范迪安看来，这些有着鲜明主题意识的绘画、装置、影像创作中，“他愈来愈具有个人建树的语言形态，我就能理解他对‘边界’这个概念的思考，或者说， ‘边界’这个概念与他整个艺术探索愈发形成内在的自然的关联” ——从“边界”到“空间”再到关乎生命的“呼”与“吸” ，这是王璜生一以贯之的对于生命与日常的不息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