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5日，上海人美的经典作品《三国演义》连环画法文版正式摆上了法国550多家实体书店的书架，并在比利时、卢森堡、瑞士以及加拿大法语区的各大法语书店同步发售，首印3500套，每套定价89欧元。在《三国演义》之前，北京人美的经典连环画作品《水浒传》已完成了中国四大名著在法国的第一次亮相，博得满堂彩。预计河北人美的《西游记》连环画法文版将于明年在法国出版，作为四大名著中分量最重的《红楼梦》将于2015年出版。

　　电影《赤壁》引商机《三国演义》遇知音

　　中国人喜欢把连环画称为“小人儿书”，孩子们从小人儿书里了解历史，了解传统文化，接受爱国主义教育，如今很多人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总少不了说说那时跟别人换着看小人儿书的快乐。

　　在旺盛的市场需求下，中国连环画进入了鼎盛时期。“计划经济时代，出连环画也有计划。当时划分的情况是，北京人美出《水浒传》，华东人民美术出版社（上海人美前身）出《三国演义》和《红楼梦》，河北人美出《西游记》。”上海人美社长李新说。

　　这四套连环画成为了中国连环画史上永恒的经典，其中尤以上海人美的这一套《三国演义》连环画为代表，由30多位当时连环画界的高手历时8年创作完成，创下当时多项“之最”，时至今日依然是上海人美的扛鼎之作。自1956年出版至今，总印数已达2亿多册，目前，这套《三国演义》依然是中国传播影响力最大的连环画作品。

　　任何国家都希望将本国的优秀文化输出国门，与其他国家广泛交流，但是文化对接需要称职的使者做桥梁。上海人美早就想过将经典连环画“送出去”，但效果并不理想。

　　2008年，电影《赤壁》上映，很多国外的出版公司找到上海人美，希望与上海人美合作出版《三国演义》连环画的外文版，仅来自日本的出版公司就有8家之多，但上海人美一一回绝了这些出版公司的合作请求。“我们1995年就把《三国演义》输出到了日本，但是因为日方的维护做得不太好，作品在日本卖得一般。当时合作的是一家文化公司，对方还是把商业利益看得更重一些，比如后来他们提出要把人物形象印在饮料瓶子上，让人感觉他们对文化不是很尊重。后来找到我们的这些出版公司虽然版税给得也很高，但我们都没有再合作。”上海人美国际部主任徐捷说，“《三国演义》这套连环画被外方的接受程度很低，外方出版商看过以后都非常惊叹于作品的优秀，但同时又觉得翻译工作难度太大，投资太高。曾有一位越南的出版商，他热爱中国文化，不计代价，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心愿，我们与他合作出版了《三打白骨精》，很成功，但这样的人太少了。”

　　在这些表达合作意向的众多境外出版单位中，有一家来自法国的FEI出版社。资历尚浅的它并不起眼，但它正是上海人美一直在苦等的知音。

　　《水浒传》赢满堂彩《三国演义》有信心

　　FEI出版社的创始人叫徐革非，是一个生在中国现在工作在法国的年轻女孩，2009年，她与同样热爱中国文化的其他几名法国友好人士一起成立了这家出版社，旨在向法国读者介绍中国的连环画。

　　FEI出版社自2009年开始与上美接触，上海人美最初拒绝了FEI的合作请求，但FEI一直表现得“百折不挠”。双方在书展上也常能碰面，FEI的真诚很令上海人美动容，但以前失败的教训还是让上海人美犹豫不决。FEI看中的，恰是令其他出版商知难而退的《三国演义》。这个祖籍长春，说话干脆利落的姑娘对这套作品一直“情有独钟”。

　　FEI出版社成立后陆续推出了一些作品，既有《包拯传奇》这样的历史故事，也有《南京》这种描写南京大屠杀的战争题材，从作品质量到市场反响均属上乘。这些作品让上海人美看到了FEI的实力，建立了合作的可能。

　　稳妥起见，上海人美介绍FEI先与北京人美合作出版了《水浒传》，《水浒传》全套30本，仅为《三国演义》册数的一半，投资小，操作难度略低。2012年10月，法文版《水浒传》连环画在法国出版，获得了法国政府的支持，首印2500套一个半月即售罄。这样的成绩给了上海人美莫大的信心，《三国演义》法文版的出版工作被正式提上日程。新报记者顾明君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原作只保留一半

　　同音不同字最难译

　　《三国演义》连环画的原作共有60册，而10月在法国发售的法文版只有30册，砍掉那30册的人不是徐革非，而是李新社长。

　　60册图书分装为3盒，3个盒子再装进一个箱子中。徐革非拿着这样一套书给法国的书商看，法国书商表示，这样一套作品售价要达到一百七十多欧元，这个价格很可能会影响销售，徐革非为这件事纠结了很久，她舍不得任何一部分内容，又没法解决市场难题。

　　2012年秋天，徐革非来到上海人美，李新社长建议《三国演义》也做成30册。“我觉得这套作品主要是反映中国文化的精髓，《三国演义》的后半部分可以舍弃，写到诸葛亮五出祁山就可以了，草船借箭、千里走单骑这些最精彩的内容已经都包括了，没有特色的人物和故事也可以弱化。”李新社长说。

　　这番话给了徐革非灵感，她当即决定接受30册的方案。从去年10月开始，上海人美派出一位长期从事《三国演义》出版工作的老编辑用5个月的时间将全套内容做了梳理，对每个人物做了简注，然后交给法方翻译。“原书共有7160幅图，每一幅图都有配文。编辑筛选素材时，既要保证故事的连贯性，又要考虑书盒的容量，一盒30册，某一本太厚了，别的就装不下了。”徐捷说。

　　FEI出版社的工作效率令上海人美很吃惊，从今年2月起，中方陆续交稿，对方随即进行翻译，上海人美有两个编辑室同时在做编校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法方就会“无事可干”。今年6月，法方结束一校工作，这已经是一部比较严谨的半成品。

　　翻译一直是阻碍文化交流的鸿沟，跨越这道鸿沟正是徐革非创立FEI的初衷。对于FEI的翻译工作，上海人美给予了高度认可。“不但原汁原味，甚至比中国人的认识还要深刻。”李新社长说，“比如书中提到的那些‘官职’，为了让法国人理解这些官职的真正含义，翻译人员参照了同时代法国历史中与之相近的一些官职名称，以便让法国读者更容易理解中国文化。”

　　汉字同音不同字的问题常带给翻译者哭笑不得的苦恼。“你比如两个人的名字读音一样字不同，译成法文就是一样的。结果这两个人相遇了，打仗了，谁赢了？你怎么说明？再比如地名跟人名一样，也很挠头。”徐革非说，处理这些问题，翻译人员只能选择尽量不让重名的人“相遇”。

　　白描作品“行云流水”

　　形象直观传播文化

　　截至11月28日，法国已有30家实体书店将《三国演义》作为了橱窗陈列，这令徐革非非常开心。法国每本漫画的定价平均在15欧元至20欧元，相较之下，89欧元一套的定价对于法国读者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在法国，动漫被称为“第九艺术”，与音乐、舞蹈齐名，阅读连环画的主要是成年人。海外出版的《三国演义》依然选择黑白内页。1956年版《三国演义》在画作技艺上有着三类不同的“血脉”。第一类是民国“老连环画”的传人，画风带着时代的烙印。第二类是出身于丹青世家，笔笔有章可循，颇具功力。第三类画家画风博采众家之长，追求自己的个性。这些带有明显中国特色的白描作品被法国艺术家称赞为“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按照计划，2014年，《西游记》连环画的法文版将在法国出版，接下来，就该轮到《红楼梦》了。对于这样一部作品，上海人美和徐革非都深知难度之大，双方就出版问题的探讨已经持续了2年时间。“首先是形式，我们有两个版本的连环画，一个是以人物为主的，一个是章回体的。徐革非把两个版本拿回法国做市场调研，法国人觉得还是章回体的形式更好。”李新社长说，“另一个难点是怎么让法国人理解中国式的爱情与关系。《三国演义》塑造人物是通过战争，比较直白，但《红楼梦》塑造人物通过的是爱与恨、家庭关系，这个情感很微妙。”

　　徐革非希望找到更多让法国人了解中国、中国人的渠道。徐革非说，购买中国名著连环画的人大概有三类：第一类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想学中文的人；第二类是对故事本身感兴趣的人；第三类就是对插图感兴趣的人。徐革非告诉记者，《三国演义》的原著曾被翻译成法文，共三册。由于文化差异，很多法国人都读不下去，在读了第一册之后就放弃了。由于有生动的插图，《三国演义》连环画的出版正好达到了书籍所不能达到的直观效果，为传播中国文化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11月27日，徐革非又收到一个好消息，世界两大顶级漫画节之一的安古兰漫画节发布了“经典文化遗产类”作品入围名单，《三国演义》法文版获得提名，并将参与最终角逐。（顾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