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上海女藏家咖啡馆里打造古旧收藏的纯净世界

各种和古旧之美相关的物件占满了空间的各个角落，令人颇有种爱丽丝漫游奇境的错觉。

当当不太习惯与人相处，这些古旧之物便是她的知己

当当的藏品横跨了50到800岁的年龄

收藏是件有感情的事情

　　“我喜欢有细节的东西，因为细节要付出很多时间才做得出来。现在很多东西都很光滑、简单，让你觉得太赶时间。收藏有细节的东西，我能找回心里的我，很安心。”

　　“人不再单纯了。人们什么都图快，变得很可怕。我特别幸运自己是70后，看过干净纯真的世界。曾经生活没那么富有和丰富，但是你清楚你的快乐，可能快乐就是因为父母早回家了，周末逛了花鸟市场，或者出门和小朋友一起捉知了。”

　　“我可以想象，以前法国的老酒庄，赖以维系商业的就是信任，可以不需要任何协议和押金，做一次生意就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漆色斑驳的古董风琴端坐在墙角；玛丽莲·梦露的海报高挂在墙上；摇摇马低垂着头，好像在等他的主人；几十个布娃娃大小神态各异，仿佛一个大家族的聚会； 天使映着天窗洒下的阳光，张开双翼，俯瞰人间；木偶王子高坐在最贴近天花板的架子上，眼神忧郁地望着远方……各种和古旧之美相关的物件占满了空间的各个角 落，令人颇有种爱丽丝漫游奇境的错觉。“夜里他们都会活过来，窃窃私语，一起开派对。”女主人当当神秘地说。

　　小芳廷是当当的第六家咖啡馆，也可以说是她第六家古旧物博物馆，店里所有的陈设都是她的收藏。早在七年前，她开了家小小花园，之后她的小茉莉、小乔治、秘密花园等系列咖啡厅也相继经营了起来。

　　“开始根本没想过开咖啡厅，我只是用自己的收藏来装点我的工作室，让自己能在里面快乐地画画。结果朋友都很喜欢，为了招呼客人，总得准备点茶饮，不小心后来就变成了咖啡厅。”70后的当当穿着天蓝色衣裙，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她周身的一件件宝贝。

　　十几年前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当当就爱上了逛古董市集。毕业回国后，她仍旧坚持每年用一两个月的时间去欧美搜罗有历史感、古旧风格的宝贝。小到纽扣、刀叉，大到门窗、钢琴……这样的收藏她已经有了上万件，这些宝贝横跨了50到800岁的年龄。

　　“我特别迷恋和时间有关的东西，因为时间很神奇，看得见又看不见，它来过了，就有痕迹。你虽然摸不到时间，但是有了这些东西，就有了桥梁，让你对时间有 了细枝末节的感觉。”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当当说，“它们贴近自己的生活，没有距离感，有它们在身边，我很安心。外面的世界太闹了，这些东西给 我一个世界，让我可以躲在里面。”

　　细节让生活放慢脚步

　　小芳廷里有一个宾客止步的房间，叫做 “tears of time(时间的眼泪)”，那是当当的圣地。屋子里的收藏满密丰富，让人几乎找不到落脚处。每次来到这里，她总是先逗下笼子里天蓝色 的爱情鸟，抚摸下椅子边的梅花鹿，摩挲下梯子上趴着的浣熊夫人。再备好一杯咖啡、一本书入座，她可以安静地待上一整天。

　　屋子里静静的， 却有种打动人的力量。1814年出版的书籍有一箱，那是早期的油墨印刷，为了避免字迹黏上，每页纸之间还夹着隔油纸。洛可可雕花的老式红铜收银机，像是上 了年纪却依然手脚麻利的老管家，一按键，就“叮”的一声弹出钱盒子。天使木偶的肢体全是手工木雕，大大的关节告诉你它是最古老的活动玩具。那群布娃娃的衣 装过了上百年，布料已经破旧，上面不够整齐的针脚让人想象着那个做娃娃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在灯下穿针引线。每件收藏都有个细节，是今天的生活中再难寻觅 的，那正是时间的痕迹。

　　“我喜欢有细节的东西，因为细节要付出很多时间才做得出来。现在很多东西都很光滑、简单，让你觉得太赶时间。收 藏有细节的东西，我能找回心里的我，很安心。”小时候，当当出生在法租界的老公寓。家里老旧的调子有她忘不了的情怀。她养过刺猬、鹌鹑，采过桑叶喂养蚕宝 宝，家里的一群小动物是她最知心的陪伴。她喜欢画画，爱读席慕容的诗，有一方不容被打扰的天地。

　　然而，上世纪90年代起，上海的生活迅 速变快。外面越来越物质的世界，让她感到很不安，她想用斟酌细节的方式拉住时间。在所有的收藏里，或许小芳廷咖啡馆本身就是最大件的藏品。那是一栋 1922年的老建筑，最早是用来装棉花的仓库，后来又成为一座职业学校的食堂。对于这样一间老旧的房子，当当用了15个月来装修它的细节。

　　“近几年人心本性大暴露。人不再单纯了。人们什么都图快，变得很可怕。我特别幸运自己是70后，看过干净纯真的世界。曾经生活没那么富有和丰富，但是你 清楚你的快乐，可能快乐就是因为父母早回家了，周末逛了花鸟市场，或者出门和小朋友一起捉知了。不像现在，似乎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利益。”当当说。

　　当当不太习惯与人相处，这些古旧之物便是她的知己。“和这些东西相处，不太需要说话，彼此能懂。它们能带给我不慌张不害怕的感觉。”

　　在当当的收藏中，还专门有一本近十厘米厚的古董书，让她去了解她收藏之物的年代、风格及品类。“这些东西告诉你人们曾经的生活状态，银器可能曾服务于贵族，而铁器来自于平民之家，无论银的还是铁的，同样很美，因为他们让你想象不同的故事，背后的意义就会不一样。”通过这种方式，她也知道，自己收藏的那把 Hunting Wood Chair的椅子来源于猎人狩猎后在森林小木屋里休息而用；带着天鹅标志的椅子是欧洲古老城堡的级别标志；透着光晕的彩色玻璃来源于某个古老的教堂……古旧之物不仅是藏品，而是一个跨越时间轴的古老故事，一段绵延着历史味道的慢生活。

　　旧物世界的淘宝之旅

　　对于当当而言，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每年花一两个月的时间满世界去淘宝。每到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当地租一辆古旧的车，叮叮当当地开去逛古董集市。这十年来，她在英国、法国、比利时、匈牙利、美国、加拿大等二十几个国家和地区逛过几百场集市。 

　　在当当眼中，法国巴黎的Marche Aux Puces De Clignancourt市集仿若一座包括两千多家小店的迷宫，精致优雅的物件烘托出 一位“高傲的贵妇”；匈牙利布达佩斯Ecseri Piac市集好似“没落的贵族”，正如那琴键发黄的钢琴曾是上流社会的玩物，如今静静沉淀着岁月的歌 谣；加拿大维多利亚小镇上的市集上多是手工匠人的杰作，背后能找到一段段充满爱的传承故事。

　　除了逛集市，当当也去过上百场拍卖会。她的第一件藏品就是在温哥华的拍卖会上找到的小木马，那是一位木匠送给儿子的礼物。集市上，当当遇到过瘫痪的老婆婆，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一个义工用手推床推她来买老物件。在美国的一家古董店，当当买下了一架四角钢琴，店主告诉她，这架钢琴在许多年前随一位欧洲老人逃难到波士顿。危难之时，老人随身带的不是行李箱，而是这架钢琴。

　　这些故事印证了收藏是件有感情的事的说法，因为有着这样的感情，她会为一件not for sale(非卖品)的 镇店之宝小木马向店主软磨硬泡，直到买下。也会驱车两小时，跟着一位藏家到乡下的仓库，买下蒙特利尔奥运会仅制作了两件的木偶吉祥物。还会在零下几十度的 天气里，奋力搬回一块让她感到要美哭了的床板。

　　带着执着，满世界找美。最开心的莫过于找到人心的美丽。在一家古董店逛完，店主会无私地建议她去隔壁的店看看，告诉她哪里有拍卖会。店主也想赚钱，但不会把顾客限制在一个他认可的范围内。温哥华的一家店有着很大的面积，却只有几位老奶奶负责看店，单纯到根本不怕别人偷盗。

　　最让她感怀的，是六年前认识了一位爱尔兰籍的犹太古董商，有时钱没带够，对方会让她先把东西拿走，“他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我只是在他这里买过东西。我可以想象，以前法国的老酒庄，赖以维系商业的就是信任，可以不需要任何协议和押金，做一次生意就成 为一辈子的朋友。”当当说，“就像回归到很质朴的年代，人与人之间靠的就是信任和热爱。他们让我把这种情感带回中国。”（邱妍 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