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寿纸”一去不返：宣纸的未来在何方

    近期我在翻阅有关资料时，不禁为一种现象感到深深的忧虑：就是作为我们华夏子孙值得骄傲的文房四宝，其中的墨、砚两宝已经渐趋边缘化，除了作为工艺品展示和收藏外，大多实用场合下都已经被墨汁和瓶、碗所代替。那么，宣纸和毛笔在质量上的退化是否也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而被日、韩的同类产品替代呢？宣纸和毛笔是我们泾县人长期以来引以为豪的宝贵遗产，宣纸早已被明确定为中华瑰宝，但如果不了解国际上在这一领域内的形势，不研究现在宣纸、毛笔的优劣及其与传统产品的差别，不去探讨它在质量上和使用适应性方面的改进与提高，宣纸和毛笔的命运恐怕还真的难说。

　　在与日韩多年的商业交流中有几件事使我感触颇深：一是看到韩国和日本现代造纸业方面的成就远远高于我们，已生产出在某些指标上超过宣纸的好纸；二是韩国的造纸业扬言中国的纸寿只有30年，国外的市场会越来越萎缩；三是在国际上日本的书法已经把中国的书法挡在了后面；四是在现代书画创作上由于追求的字体画面越来越大，笔重墨多，普通的宣纸易破，而日、韩的纸厚，韧劲大，怎么写也不会破损，甚至可以张挂在墙上任人反复涂抹而不皱裂。还有，为了某些特殊用途，他们的纸有的还可以做到放在像测试飞机的风洞里做试验，任你风吹、高温也不易损坏。

　　再看看我们国内宣纸行业的情况：由于书画纸参与的惨烈的竞争，宣纸业为片面追求产量，大多把原来自然漂白原料的方法改为用化学原料浸泡，生产周期大为缩短，但纸的主要成分受到化学物质的腐蚀，换来的却是纸的质量下降，人们担心“千年寿纸”一去不返。现在高档宣纸虽然也有，但毕竟数量有限，且不被业内多数人看重和认可，也远远不能满足高端市场需求。由于没有明显可供普通人区分的标准或标识，无法让人准确辨识高低档宣纸与书画纸的差别，导致低档纸价格低得下去、高档纸价格高不起来，形成市场混乱的局面。恶性竞争和相互压价使得利润空间极小，生产企业苟延残喘，无人愿意追加投入并图谋发展。

　　宣纸既是中华文明之瑰宝，也是世界文明之遗产。在此之前，它始终处于文化用纸的领军地位，已经很好地为世界文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在此之后，要想让它继续保持瑰宝地位，永远与世界文明同步发展，与世界各国高科技含量的纸品媲美、争雄，就必须使它的品质优秀到让接触者敬佩、让了解者珍惜、让闻知者景仰。过去，我们的祖辈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但是，随着今天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人们文化生活需求的日益增长，过去的水平远远不能满足现在及今后的需求。不提高、不发展，就意味着落后，紧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也是落后！所以必须确立新的、更高的目标，要有永居纸业高峰称雄称王的信心和雄心。毫不夸张地说，正宗的传统的宣纸制造工艺技术有许多即将湮灭、失传，如果现在不趁极少数老艺人还在世时的宝贵机会抓紧搜集、挖掘、整理传统宣纸制造的方法、经验和数据，其损失将无法补救，会让后人追悔莫及。所幸的是，目前已有几位专家整理、写出了有关宣纸历史和宣纸制造方面的著述，但是这只能作为宣纸整体意义上的介绍资料，真正能按图索骥、对照着就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传统工艺宣纸来的资料恐怕还找不到。传统宣纸制造的时间长达两年，工序多达一百九十几道，每道工序的过程因为环境、材料等诸多因素的差别，会有若干种不太一样的操作法，各个历史上的名品更会有独到的工艺手法和要领，还有宣纸的众多规格、品种，其制作法也会千变万化。再说，今后不会有人像我们的祖辈那样甘于吃苦、坚韧持恒了，现在的青年人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学做原料，学捞纸、晒纸。所有这些，如果不花大精力去搜集、整理、验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事的更替，这些技艺都将会归于尘土。

　　要解决宣纸的生存和发展之难题，首要的是解决宣纸业的效益问题；还要解决原料紧缺、资源合理分配的问题。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怎样去实现呢？这就要回到宣纸标准的话题上来，回到科学试验的话题上来。如果我们有了世人公认的宣纸标准，有了令人信服的试验数据，站得住脚、腰杆子硬，分层发展的战略就会破茧而出，优质高价、质价相符的市场就会水到渠成。现在宣纸的价位看起来好像不低了，其实，远远不能与国宝的身价相提并论，低端市场买不起，高端市场看不起，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因为我们自己不重视、自己不把事情做好、做精，自己把国宝当儿戏！如果我们有了标准，能分出高中低，通过现代科技，增加含金量和提高它的品质，我们还会遇到这样的尴尬吗？在高端书画界，一幅画卖几万、几十万元，而一张纸价只有几元、几十元，这能相称吗？如果你的纸确实有证据证明其品质好，让他们作起书画来得心应手、随心所欲，在现在的价位上翻个十倍、几十倍难道还有问题吗？我们知道，不是高端市场小、需求量少，而是人家不能相信你的纸的真实品位，因为你没有权威性的数据和证明。国家馆藏、佛教经典、历史遗迹等许多翻新、修复的工作就苦于没有确切的把握而不敢动工，许多书画家的创作激情也因此难以发挥，否则现在的生产量恐怕还远不能满足需求呢。一旦宣纸能实施分层发展，高端产品的原料也就得到保障，中低档宣纸可以适情生产，搭配书画纸以供一般场合的需求。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宣纸业的凤凰涅槃！

　　令人欣慰的是，泾县人民政府已经明确宣纸制造业是泾县的主导产业，决定以政策引导和扶持企业做大做强宣纸文章；泾县宣纸协会作为宣纸业的纽带和中坚力量也在有意识地引导大家朝着好的方向去努力；红星宣纸集团、千年古宣等骨干企业正在着力挖掘、整理、开发宣纸的古法生产工艺，为继承和发扬传统技艺在默默地探索。但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还必须有人厘清形势、制定方略、逐步引导、形成合力，带动社会相关方的积极因素和力量，坚持不懈，共同奋斗，形成一定的有利形势和氛围，扩大产业格局和实力，才能把属于中华文明的宝贵遗产发扬和传承下去。（卢一葵　卢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