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同赵启斌

　　祖师像早在唐代便已出现，如唐代李真的《不空像》，便是日本真言宗开派宗师空海（弘法大师）请李真绘制成图，他亲自作赞而带回日本以作供奉的。历代日僧，多有此举，至宋元而大盛。这类作品流入日本的最为丰富，大抵起源于日本留学僧。他们来华后广泛学习佛教典籍和各种知识，回国时往往将其师肖像请人绘制成图（有的作品往往有所绘僧人亲自题跋）随身带回日本。或者将之作为留学期间刻苦攻读的凭证，也有留像以作纪念的意义，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大学文凭、留学所获得的学士学位。亦有一些祖师像，虽非其师，亦为本派本宗威名显赫的先代祖师，当然也起着相类似的作用。比如南宋最早的祖师像《大智禅师像》（现藏美国克里夫兰美术馆），即为其例。他们回国后将之作为传法的凭证，以招徕大批信徒，积而久之，便有为数不菲的祖师像在日本流传。这些祖师像辗转在日本各地，成为日本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在这类祖师像中，最为精美的作品便是日本东福寺所藏南宋佚名画工所作《无准师范像》，确乎是不可多得的祖师肖像画精品之一。

　　无准师范是宋代著名禅师，为宋理宗的国师、径山寺主持，作为南宋佛门的领袖，曾两次挽救径山危机，因而有着崇高的声望和地位，在他周围聚集了道璨、兀普宁、无学祖元、僧牧溪、日本僧人祖福圆尔等以及丞相游侣、宝章阁学士吴泳、大词人刘克庄等。无准师范有《无准师范禅师语录》存世，其禅法对日本影响极大。《无准师范像》是应日本僧人圆尔辨圆之请请画工绘制的肖像画作品，此像1238年作成，1241年由无准师范的嗣法弟子圆尔辨圆带回日本，成为嗣法的信物和象征。尤其嗣法弟子不断来到日本创建寺院，弘传禅法，使此件作品更具有了禅法大兴的象征意义，《无准师范像》在后世日本禅僧中的地位和意义可以想象。

　　《无准师范像》写无准师范身披袈裟、结跏趺坐于圆椅之上正面着装的情形。其上并有无准亲笔所写自赞：“大宋国，日本国，天无垠、地无极。一句定千卷，有谁分曲直。惊起南山白额虫，浩浩清风生羽翼。日本久能（念）长老写予幻质，请赞，嘉熙戊戍仲夏，大宋径山无准老僧”，款署末尾并有“无准”印，“圆照”印。从兹题跋可知，像主无准师范对这件作品亦非常满意，其肖似的程度显然得到了他的由衷认可和肯定。这幅肖像画特别重视面部的表情细节，作无准师范表情平静，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右手则握警策横斜膝上，似讲说禅要后稍作憩息情境，人物形象清癯疏朗，是无准师范禅师已进入老年而精神仍然不衰时的写照。

　　无准师范所穿袈娑以群青和朱砂层层罩染而成，厚重中见虚灵，略无沉滞之感。身上葛布僧袍已经褪色，露出白色质地，也许是长期服用而显陈旧了，所穿白色内衣则洁白如新，与皮肤的红润色彩和所穿外衣之重色形成强烈的对比，极为显眼，圈椅上所铺青色丝绸细细垂下，其色亦经过多层浸染而成，且隐隐透出白色花纹，袈娑和圈椅上华贵的丝绸，乃是僧人们举行盛大庆典时才用，此件作品显然是精心描绘无准禅师在盛大场合时的形象，刻画了一位禅僧大德于盛大场合下的庄严气象、又不失日常本色特点的精神特征，不经意间传达出了禅师智慧风趣的风范，不愧是肖像画（顶相画）的经典之作。

　　早在隋唐时期便出现了祖师像的萌牙，晚唐、五代至两宋，禅宗大兴，有关禅宗画的题材开始兴起，逐渐嬗变出减笔画、写意画，道释人物画继续向深层次发展，至南宋，祖师像以及以禅宗故事为题材的绘画蔚然大备，为以后明清向笔墨和意境两方面演化开辟了道路。由本生、佛传故事到经变直至祖师像、禅宗题材画的出现，应该看作是佛教文化来华后，直接激发了本土绘画向深层次发展。《无准师范像》作为南宋时期的一件重要肖像画作品，对于中国人物画史、肖像画史的研究，弥足珍贵，除山水画、花鸟画外，藉此也可看到中古时期中国绘画近千年所取得的多方面成就，尤其两宋，亦具有相当特殊的意义。

来源:美术报责任编辑:桠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