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友人向我讲过这样一件事：一位当了多年副处级的干部近退休时想混个正处级巡视员，便花了两万多元买了一幅当地最有名的书法家的作品偷偷送给了主管人事的局长，谁知没多久局长就把这幅字转送给了医务室的大夫。该大夫初时不明白为何局长平白地送他一幅价值不菲的字，后经他的一位朋友研读后才发现问题。原来作品的内容是抄录唐人韩愈的一首名诗——《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你想，诗中的“夕贬潮州路八千”不是在喻示他的官位要遭贬了吗？“雪拥蓝关马不前”不是在喻示仕途之路停止不前吗？官贬、途穷，如此不吉不利的词语怎么能留在身边？

　　大夫的朋友正好也是我的朋友，事就是从这位朋友处听来的。他还向我讲了许多书画方面与买与卖相关的知识。例如当今买书画的以什么人居多，他们对书画作品有着什么特殊要求、有着什么忌讳，市场上走红的书画家又在做着怎样的迎合，等等，真让我眼界大开。虽然我不书不画、不买不卖，但总觉得该写出来，让大家分析一下，这些个忌讳、这些种迎合，合理不合理，有无利于书画的发展，有无利于文化市场的健康。

　　当然，购买书画的并不排除有许多是热爱书画艺术的人，但是更多的是些什么人？一是附庸风雅的官僚，二是以书画为牟利手段的投机商人，三是一夜暴富的土豪，四是准备行贿的企业老板和钻营媚上的中下层官员，五是地位不高但有些闲钱又极力想跻身上流社会的人员。这五类人中的大多数对书画艺术一窍不通，但为各自前程、利益计，却对书画作品有着各自不同的要求。这要求与艺术水平无关，只与犄角旮旯的内容、点点滴滴的构图有关。有些内容、有些构图成为了他们的大忌大讳。了解不了解这些奇异的大忌大讳，已然成了书画家能否成为市场宠儿的关键。

　　这些忌讳，从艺术角度看，的确有些牵强甚至荒诞，但从这些人的思维角度上看，却也有几分“道理”。例如：

　　花鸟画。画面上不能有蝴蝶，原因是“蝶”与“跌”谐音，跌即赔，商人能不忌讳吗？梅花是绘画常见题材，虽有凌寒傲雪之意，但有的人在购买以梅为内容的画时，凡发现画面上有从上向下垂挂的梅枝时，他是绝对不买的。他认为垂挂的梅即倒梅，而“倒梅”与“倒霉”谐音，不吉利。鹤也是画家常用题材，虽有鹤龄、鹤发童颜等吉祥寓意，但因为有的地区把鹤（hè）说成豪（háo），而“豪”又与“号啕痛哭”之“号”谐音，故认为鹤是不吉利的禽鸟，以鹤为内容的画自然也就成为忌讳品了。

　　山水画。有的官员忌讳画面上出现彩虹，因为虹（hóng）又读为降（jiàng），“降”，寓示着降职。本来亭台楼阁在山水画中是常见的，但有的官员忌讳画面上出现亭，因为“亭”与“停止”的“停”谐音。“停止”喻示着“停职”。虎也是常见题材，但官员只喜欢上山虎，一是体现虎威，二是寓示步步登高；忌讳下山虎，认为那是走下坡；至于平地上的虎，也不被人欢迎，不是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俗语吗？官，欺人可以，怎么能被小小的犬欺呢？

　　人物画。画面上人物的上方不能有刀等类的凶器，人在刀下，凶兆也。人物旁不能有书架、书籍，“书”“输”谐音，商者忌此。画中人物不能吃茶，“吃茶”与“吃查”谐音，官员、商人忒忌此。

　　文字。不论是书法作品还是画上的题款，前列的五种买家多不喜欢那种深邃、绕弯的文字，喜欢的是平白、直率、吉利的文字。诸如春光无限、春风得意、鹏程万里、花开富贵等。当然，同属于五种人，其文化素养、境界追求也不尽相同。但似乎有一个规律存在：越是贪婪者越想表明自己的清廉，越喜爱兰花、莲花之类的画，越喜欢冰清玉洁、吃亏是福之类的文字；越是猥琐者越想显示自己的伟岸，越喜爱劲松、青竹之类的画，越喜欢傲雪凌云、虚心高节之类的文字；越是善于钻营者越想昭示自己的孤傲，越喜爱崇山、隐士之类的画，越喜欢啸傲山林、天马行空之类的文字。

　　在书画商海里游荡惯了的书画家们正是摸透了这些人的脉络、析透了这些人的心理，才做出了种种迎合，才赚得了盆满缸盈。但艺术良心呢？良心可以无底线地昧下去吗？艺术前途呢？前途就只是无底线地捞钱吗？我多此一举地奉劝书画家们，还是认真思考一下吧！（郭兆胜）

来源:中国书画报责任编辑: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