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顿子斌

    绘画有两种取胜之途：一种出奇制胜，另一种平中求奇。潘天寿曰：“ 画事以奇取胜易，以平取胜难。然以奇取胜，须先有奇异之秉赋，奇异之怀抱，奇异之学养，奇异之环境，然后能启发其奇异而成其奇异。”“以奇取胜者，往往天资强于功力，以其着意于奇，每忽于规矩法则，故易。以平取胜者，往往天资并齐于功力，不着意于奇，故难。”其实，无论选择何者，都是一种挑战，而画者往往择其一而终身从之。

    万志新属于有奇异之怀抱者，故他选择了前者，近期又走向了后者。他曾投身于现代水墨（或称实验水墨、新水墨），着力于笔墨语言纯化的探索，他所做山水或偏于形而上画派，或近乎超现实主义。“魄力破地，天为之昂。”“目极万里，心游大荒。”其作品经常表达一种既雄浑又玄冥之境，扩大了水墨的表现空间。

    孙过庭曰：“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 他的绘画大致与书法同步，经历了一种书法式的成长过程。画家少时秉烛寒窗习书汉隶，并研学《芥子园画谱》、石涛和八大山人。在经历了初学阶段后，他选择了追求以奇取胜的道路，但是他并没有脱离传统，而是立足从传统中挖掘现代性。在山水上他以石涛和八大山人作为切入点，特别是后者。八大山人的画不但简约，具有较强的抽象倾向，而且某些作品的空间处理，如《鱼石图》，具有西方形而上画派的特征。或许画家于此颇有会心，由此构筑了其现代山水图式。他画山水不多，他视每一次创作为一种新的感悟与体验，摸索前行。

    现代水墨既是一种语言纯化的探索，也是心灵的探险，自然是一条崎岖之路。而近来画家心态归于平淡。这可能与画家作为一位居士，精研佛理有关。他对禅理有着很深的体悟。宗白华说：“艺术家凭借他深静的心襟，发现宇宙间深沉的境地；他们在大自然里偶遇枯槎顽石，勺水疏林，都能以深情冷眼，求其幽意所在。”在某种意义上，幽意即禅意。相对而言，写意花鸟更易于表达禅意。画家并不刻意求奇，而是选择平时常见的花草，追求“简简单单，头头是道。”寻求那平凡中的一份幽意，并“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山间一溪行，
    静听流水声。
    倚桥空漫步，
    春随踏歌声。

    从画家的这首诗，我们不难体会画家近来的禅心与幽意。

    戴熙曰：“密易，疏难。沉着易，空灵难。”恽南田曰：“境贵乎远，不静不远也。境贵乎深，不曲不深也” 我们可以明显感觉画家前后画风的变化。以前他求密，求沉着，现在则求疏，求空灵；其现代水墨求深求曲，其花鸟求静求远。石涛曰：“夫画者，从于心者也。”从他画风的变化不难感知画家的心境的变迁。

（作者：顿子斌中央美院博士、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天津师范大学副教授）

万志新在创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