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次在印尼国家美术馆·雅加达展出的“虚拟的焦点——朱伟1987-2017”作为巡回展的终点站，此前曾于北京今日美术馆、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新加坡当代美术馆巡回展出。虽是巡回展，但展览结构因地而异，不尽相同，此次在雅加达的展览聚集了大概30件从世界各地调集而来的作品，几乎涵盖了艺术家各个时期的创作，其中更有4组大型雕塑，梳理了艺术家多年来的艺术创作，以时代印迹的方式勾画出一条中国当代水墨的探索发展之路。

△ 展览现场

　　当代水墨能否从形式内容上跟进社会的发展，能否反映现实，是当代水墨所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策展人鲁虹认为：在一个强调艺术创新与个性表达的新时代，朱伟在“创”与“守”之间保持了很好的张力，其探索之路很值得同道借鉴。他给我们的启示是：在寻求对于当代生活的表达时，重要的是不仅要努力沿续传统的表达方式，还要想办法有所创造、有所丰富。而在当代艺术有着全球同质化发展的情况下，这种强调民族身份或保持异质化表达的追求特别重要。

△ 展览现场

　　另一方面，当代水墨的传播影响和话语权，也一直是急需讨论且迫切解决的问题。而自90年代初，朱伟就进入了相对规范的国际艺术系统的机制之中，作品不断被世界著名的博物馆和专业修养完备的藏家收藏，成为最早被推展到国际舞台的中国当代水墨艺术家代表人物。这次朱伟在印尼的展览，经过实地的考察，无疑为水墨辐射的论题开启了一个观察的切口。

　　水墨的传播和话语权

艺术家朱伟

　　Scope: 虽然这次并非是回顾展，但从1987到2017年恰好三十年，契合了一个时段，在过去的三十年中，您几乎见证了中国水墨的发展，且自90年代起，您就一直大量频繁地在国外参展，就您的经历体验而言，现今中国水墨传播和受众的情况是?

　　朱：水墨画的传播和辐射范围客观地说仅限于亚洲或者世界各地有华人的地方，说亚洲那还是好听的，其实仅限于中日韩，港澳台地区和东南亚。印度和古埃及以及古巴比伦所在的中亚以及亚洲西部两河流域地区是另外两个文明古国和另外两种文化，他们的历史更加悠久，源远流长。

《水墨研究课徒系列 No.21》水墨设色纸本 65×55cm 2017年

　　水墨画传到韩国改叫“韩国画”，宋代的时候传到日本，日本人严格遵循水墨画的既有格式加以继承，由于是舶来品无法创新发展，所以至今保留着宋时期的水墨特征和文人画意境，称作“南画”。东南亚国家大部分是岛国，人类文明发展起步晚又加上后来被欧洲殖民，虽然地处亚洲离中日韩很近，但由于还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文字，比如越南、印尼、马来西亚，他们现在的语言文字是从欧美文字体系演变而来，书写和发音更接近欧美，菲律宾、新加坡索性直接使用英语作为官方语言，这就天然的对使用象形文字的中国文化形成了阻隔。

《中国中国》铜雕塑 257 × 140 × 95 cm ; 248 × 126 × 88 cm 2016 美国密苏里州Gateway基金会藏 Gateway Foundation,USA 希腊雅典Theodoros Kokovidis Copelouzos美术馆藏 Theodoros Kokovidis Copelouzos Art Museum

　　Scope:面对愈加同质化的时风，中国艺术的内涵很大程度已经被“当代”这个概念掏空，水墨尽管生长于中国本土，但外界的渗透和文化的断层也使其本土化的发展不再纯粹，且容易陷入到文化身份的紧张当中，您怎样理解当代水墨和中国当代艺术之间的关系?

　　朱：中国的丹青水墨承载着几千年的奴隶和封建社会的价值观和社会发展的痕迹，作品更多的是描写记录，展示艺术家手上的功力，最多只是抱怨，几乎没有反思的意思，这就定位了水墨画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的深度广度乃至最高水平，它和当代艺术的价值观有着天壤之别，这一点在过去和将来都影响着水墨画的发展和传播，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国际化。

《梦游手记二十六号》水墨设色纸本 180×120cm 2010

　　Scope:在谈论很多问题的时候，语境都是一个基点，从世界范围来看，中国当代艺术实际上处在某种失语的状态，而水墨的话语权恰恰在中国人手里，对于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话语表症，您的看法是?

　　朱：失语是应该的，西方当代艺术的发生发展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才初步形成如今的面貌。一九八九年中国美术馆的当代艺术大展，当代艺术在中国初现端倪，策展人站在美术馆的台阶上高声向世人宣布：中国的艺术家们用了短短的十年时间就走完了西方艺术家们一百年来走过的路。这句话就证明了一切。

　　当代艺术连同油画一起完全是舶来品，用他人的IP就要尊重他人的习惯、风俗、喜好，了解它的脉络走向，避免一知半解弄出笑话。谦虚一点不是坏事，凡事儿要有个先来后到，要有敬畏，要有教养。

《开春图二十三号》水墨设色纸本 160×122cm 2009年

　　水墨则不然，它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原创，有两千七百多年的历史，比油画的出现早了两千多年，它的话语权当然在我们手里。李小山提出的中国画穷途末路说，西方艺术家批评家历史学者没有一个站出来质疑的，这就证明了它的话语权在我们手里，只有我们可以发声解释以及预测它的未来，当然，我们也会和西方当代艺术一样希望更多的国家和更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参与其中，为人类的终极理想服务。

《甜蜜的生活二十一号》水墨设色纸本 178 x 170cm 1998 尤伦斯夫妇收藏

　　Scope:虽然水墨的话语权掌握在中国人手里，但它的影响力目前还是很有限的，难以跟西方形成真正平等的对话，且水墨的评判标准体系一直没能建立起来，您认为问题可能出现在哪里?

　　朱：价值观不同。任何艺术形式背后都依托于艺术家们所认可的价值观和理论体系，不是在瞎玩。我们的当代艺术玩起来难看，捉襟见肘，是因为我们只是在表面模仿，不知其所以然，我们的艺术家很少有这方面价值观的体验，故有些作品让人看着很难受，艺术家自己也哭笑不得。这种模仿的路数怎么能构成对话，就像一个小学生怎么能完成和大学校长的对话，就更别提平等对话了。

　　水墨的评判体系其实有，一直都有，只是它的价值取向和西方当代艺术相去甚远，可以说驴头不对马尾，这里就不方便细说了。